想和马斯克一起在火星生活的铁粉们

[编者按] 有一群生活在SpaceX位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星际基地(Starbase)附近的居民，他们是马斯克(Elon Musk) 的超级粉丝，部分人甚至期盼着和他们的“神”一同生活在火星。

在美国得克萨斯州有一片汽车旅馆和露营地的区域，叫做Rocket Ranch，这是Starbase附近一片与世隔绝的土地，航空航天爱好者们始终聚集在那里，这里的观景区距离星舰(Starship)的发射台不足四英里，比SpaceX的任务控制中心还近。

此时观景区的位置聚满了人，大家一片寂静，等着看星舰的首次升空。不远处就停着星舰，它高约120米，比自由女神像还高，远处地平线隐约可见得州的沿海平原，一大片不锈钢隔断了广阔的灌木丛、仙人掌和豆科灌木。

星舰是至今人类建造的最大火箭，这枚火箭的目标，是有朝一日将人类和货物发送到火星上，达成马斯克殖民火星的远大抱负。它的成功发射（虽然起飞后不久发生爆炸，发射台也被严重破坏），将意味着马斯克离火星梦又近一步。

为了亲眼目睹这次发射，一些人已经在Rocket Ranch住了几个月；还有人为此辞职，一心一意观摩这场意义重大的试验；甚至，有些人被马斯克的抱负深深吸引，决定永久搬到这里生活。

发射前一天晚，约百位观众抵达了Rocket Ranch并在这扎营，完全不顾成群结队的蚊子和震耳欲聋的鼾声。第二天一早，当地治安官封锁了Starbase周边的道路，这也是SpaceX每次发射时的例行管控策略。

露营场还发出警告邮件，称观众们其实面临着相当大的风险：“这将是一场危险甚至危及生命的试验！”邮件里提到，如果火箭在起飞时爆炸，观众们只有不到16秒的时间寻找掩体。现场一个集装箱上还用大字写着“不要惊慌(DONT'T PANIC)！”——这是来自《银河系漫游指南》的著名箴言(马斯克曾说这是影响他一生的书之一) 。

当倒计时逐渐归零，当地居民Galen Matson看到发动机中冒出了低温燃料形成的羽流。“我当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”，他边说边从印着原子火箭（Atomic Rocket）logo的杯里嘬了一口咖啡。Atomic Rocket是个航天爱好者网站，大家在这里讨论如何为科幻找到严谨的科学依据。Galen Matson接着说，“现在，你可以见证历史了！”

33台发动机中的大部分成功点燃之后，星舰开始漂浮升空。随着它越来越高，一个男人伸出双臂，如同在教堂中尽情礼拜。不到10秒钟，火箭就消失在云层之外。但通过空中隆隆的巨响和震动胸膛的响应爆鸣，观众仍然能够感受到它在坚定地突破大气层。

人们开始欢呼并相互拥抱，在喜庆中热泪盈眶。他们对星舰已经期待了太久，如今它真的在天空中疾驰而过。情感的大坝由此决堤，人群开始肆意释放自己的压力和喜悦。

“随着这次测试的基本成功，人类距离登陆火星还有多久？“Galen Matson估计，只需要七年、最多十年，因为他渴望登陆火星。随着星舰成功升空，马斯克的忠粉们意识到，火星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。虽然星舰升空几分钟后就爆炸了，但这都没关系。

Rocket Ranch位于得州南端格兰德河（Rio Grande）的一处弯道处。蜿蜒穿过露营地的道路常常停满了车辆，其中不少是特斯拉，用的则是SpaceX运营的星链卫星互联网。地上是密密麻麻的帐篷，空中是成群结队的黑雀，它们断断续续的叫声，让人想起了1990年代的拨号调制解调器。这里距离国境线已经很近，随便走走，就可能收到墨西哥电信运营商的欢迎短信。

这里的主建筑是客人聚在一起做饭、吃饭、聊天和挤在破旧沙发上观看火箭发射直播的地方，它被人们恰如其分地称之为“clubhouse”。这里确实也颇有俱乐部的气质，只是以太空为主题，几乎每面墙上都装饰着太空用具。在一个角落里，有个火箭形状的玻璃柜里放着国际空间站的模型。挂在“耻辱墙”上的则是从SpaceX之前发射的残骸中清理出来的碎片。

许多因期待星舰发射而涌入这里的人都提前退休了，毕竟发射日期经常调整，随时请假根本就不现实。这里有现任和前任NASA承包商、太空公司高管、宇航服设计师、太空频道的YouTube博主、摄影师。除他们之外，那些“外行人”也同样关注着太空探索，他们开着自己的小卡车来到这里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。

其中很多都是回头客。据Rocket Ranch经理Gomez介绍，很多人成为了笔友，所以在这里碰面时就会有种重逢的感觉。吸引他们的不仅是近在咫尺的Starbase，还有志趣相投的文化社区。从今年2月初就住在这里的高管培训教练Rand Harper表示，“我会跟家人们聊起特斯拉，说起SpaceX，可他们早就听烦了。”他第一次在这里登记入住时，“一开门，就听到每个人都在讨论SpaceX、特斯拉和未来。我马上意识到，这里才是我的家。”

Matson说，这处露营场是“忠实太空迷的真正圣地”。clubhouse的一角，有扇假窗，窗台上摆着一根许愿蜡烛，上面卷着一张马斯克的照片（他手里抱着一只柴犬，这只狗也成为马斯克宣传的狗狗币的吉祥物）。虽然有种溢于言表的崇拜之情，但马斯克值得——Rocket Ranch在Facebook的帖子上写道，他“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”——将人类带入太空——“他所做的超越人类历史上的任何其他人。”

我很快意识到，人们是真正把自己融入到了马斯克的火星旅行计划当中。与NASA不同，马斯克对于定居火星是认真的。他的“可重复使用火箭”大大降低了太空任务的执行成本，将定居火星的成本从“不可承受”降至“贵得离谱”。

在交流中，我发现多数粉丝并不仅仅是想搬去红色星球。他们更愿意成为第一批永久离开地球的人，哪怕火星那严酷的生活意味着“我会在一个月内就死去”。比如，流浪的电气工程师John McCorquodale就是这么想的，他的满头金色长发总让人怀疑他有精灵血统。

这种渴望的背后，是对人类在地球上的未来深感悲观。很多人认为，地球终有一日会发生灾难，并彻底消灭我们这个智人种族。目前还不清楚灾难的形式，可能是气候变化、可能是小行星坠落、也可能是一场世界大战，唯一可以肯定的，就是它即将到来。制作天文学和太空视频的YouTube主播Felix Schlang表示，地球其实早就可能跟一颗“杀手级的小行星”发生碰撞。高管培训教练Harper则援引马斯克本人的话，说灾难可能很快就会到来，必须把星际旅行设为当务之急。“时间窗口可能已经非常狭窄。”

这批“准火星居民”渴望为崇高的事业付出一切。Matson是位彬彬有礼的电气工程师，还曾经在阿富汗工作过一段时间。2000年初，他曾担任多家国防承包商的工程师，帮助“从零开始”建设阿富汗的电信基础设施。“一天工作结束之后，那种感觉跟发发邮件完全不同，我能体会到自己真的完成了一些事情。”他全身心投入工作，坚信“我们在那里做的是正确的事”，也达成了“迄今为止最令人满意的工作”。“只有参与斗争才能让我们趋近这样的目标”，他说自己报名参加首批火星之旅的动力也源于此。

对于其他人来说，地球上的生活毫无意义。McCorquodale表示，美国文化将社会拆分成了家庭和孤立的个人。他希望，第一艘前往火星的飞船能载着他在Rocket Ranch遇到的同伴，他们想要破除隔阂、相互交流。要想在火星上生存，首批移民必须团结起来。在严酷的斗争和考验当中，这批先驱可能会建立起新的社会关系。

与我交谈的几位朋友谈起了马斯克的总体规则，可以看到，他掌握的大部分甚至所有业务都跟支持火星殖民有关（但马斯克本人并没有直接表露过这个意思）。例如，为了避免火星表面的有害辐射，人类可以住在由Boring Company的巨型钻头开凿的地下隧道当中，而这家公司同样归马斯克所有。火星上唯一的能量来源就是电力，所以到时候人们只能乘坐特斯拉。好消息是，马斯克的其中一些公司的产品可能会解决地球上的问题，但从主体思路来看，它们存在的终极目标都是为了火星殖民而服务。

凭借着一系列卓越成就，马斯克受到了Rocket Ranch住民的广泛赞誉，这种钦佩甚至接近崇拜。在前哨站中，我遇到了印度工程师大学生Praveen，他从位于乔治亚州的大学驱车22个小时前往献礼星舰。他说，“马斯克简直就是半神降世。”

但我也听到了一些矛盾的声音。当我问起这里的人们对马斯克本人的看法时，相当一部分表示“一言难尽”，或者至少承认他是“有争议的”。很多人不理解马斯克去年10月为什么要收购Twitter，毕竟这看起来跟火星殖民计划没啥关系。他们担心，经营Twitter以及跟政客/媒体的对喷可能会分散马斯克达成火星旅行使命的注意力。在马斯克呼吁Twitter用户投票决定他该不该辞去CEO职务时，不理解马斯克为什么要趟浑水的Matson投出了赞成票。

至少对于一些人来说，马斯克在Twitter上的一系列“迷之操作”打破了他身上笼罩着的伟人光环。在McCorquodale看来，很多粉丝觉得当火星殖民成为现实，那“马斯克就应该加冕为王”。在去年接手Twitter之前，McCorquodale可能也支持马斯克“再进一步”，毕竟他似乎拥有着超人的智慧和专注力，也愿意用这份天赋拯救人类。但在McCorquodale看来，收购Twitter无疑是个“巨大的错误”。在管理该平台的过程中，马斯克也承认，自己是比任何前任管理者都“更愚蠢的审查员”。这段经历告诉McCorquodale，他所敬仰的伟人其实“只是个花花公子”，而且跟每个普通人一样容易被激怒、容易闹小脾气。

但当星舰在全世界的注目下升空之时，这些疑虑似乎又烟消云散了。大家并不关心有些发动机没能成功点燃，或者助推火箭未能按计划分离，或者SpaceX最终被迫炸毁了火箭。

Gomez倒是很乐观，表示这次发射可以算是“绝对成功”，毕竟重大进步只能是渐进式的。正如马斯克所说，“如果不失败，就说明你的创新程度还不够。”SpaceX用精彩的成绩证明了这一点，勇于承担失败的风险也让该公司最终站在了殖民宇宙的风口浪尖。但我不太清楚，Gomez或者其他现场观众到底有没有能力对发射做出公正的评价。在几天前的晚餐时，Gomez承认自己的内心已经动摇了：“我不喜欢英雄崇拜，但我自己有时候也很纠结。”